从琼华宫到举办宴会的蟠龙殿,乘坐步辇也要一个时辰,烈日当头,我面上的妆都被薄汗流得有些花,阿廖先给我送上了冰镇过的手绢,叫我往额头上敷一敷,到了蟠龙殿后再补妆。
其间我见宫人们累得满头大汗,叫他们停下来休息了三次,更是拉慢了时间。
等我们到了蟠龙殿,已是申时三刻,太阳还未下山,大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依旧热得惊人。
我先入的后殿,阁楼里早已备好休息的物件,藕粉色襦裙的宫女跪坐在矮案两侧,见我进来,依次俯身叩拜。
矮案上搁置着一个小孩脑袋大小的冰碗,碗里除了老四样儿,面上还浇了一层乳酪,顶儿尖上撒着瓜子仁儿,核桃仁儿,还有薄荷糖碎末,一点鲜红点在冰碗尖上,我凑近一看,才知道是一颗饱满的樱桃果。
冰碗旁是一个水晶莲叶样的果盘,时令瓜果都摆在上面,像一座小山一样,山顶是一个小小的油桃,十分小巧可爱。
“晚宴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还请文曦殿下先在此休息,于时会有宫人来请殿下出去。”有女官来报,她拉开阁楼东侧的帷幕,指着下面给我看,“到时候开宴,殿下若是嫌底下吵闹,也可以就坐在这里,把这帷幕一拉开,下面大殿尽收眼底,和坐在下面是一样的。”
我矮身坐下,宫人们帮我把裙摆拉直,阿廖拿着螺子黛和桃花透给我补妆,我不想再涂铅粉,就拿米粉充了数。
阁楼里一左一右都放了一个半人高的方鼎,里面码着一块块的冰砖,凉气逼人,我惬意地半倚在矮案上,透过帷幕看着底下的大殿。
已经有朝官带着命妇陆陆续续地来了,越是品阶低的来得越早,按照这个数度,不到半个时辰,我便要下去了。
这帷幕和露台做得精巧,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下面的人,底下的人却不是那么容易透过重重帷幕看到我。
底下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给空旷的大殿增添了一丝人气,我看得无聊,便收回了视线,拿着银勺子吃冰碗。
阿廖在一旁轻声提醒:“公主,少用一些吧,您葵水的日子不就要来了吗?”
“还有七天么,不碍事的。”我满不在乎道,一勺子下去,精准地把沙冰里的蜜桃块儿挖了出来。
阿廖瘪嘴道:“您还说呢,到时候您又要痛经了,好公主乖公主,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
我含含糊糊答应了一声,把冰碗里的蜜桃块儿和芋头舀完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勺子。
大殿里一声惊呼,我本着有热闹看的心,挑开帷幕往底下一看,正见到一身蟒袍金冠的三哥带着已经显怀的薛侧妃,从正门走进来。
三哥居然这么早露面,我有些好奇,以往他都是不踩时间点绝对不会来的主儿,他身边虽然美妾颇多,参加宴会一直都是孑然一身,今儿他却带了女眷过来,还是传言中给他戴了绿帽子的薛侧妃。
难怪一个两个跟见到鬼了一样。
众人纷纷上前行礼,三哥和薛侧妃很有默契地点头受了。
三哥扶着薛侧妃坐下来,薛侧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屈指一算,差不多有六个月了,也不知道是我眼睛花了还是脂粉糊住了我的眼,我这边一看过去,三哥看薛侧妃的脸上居然挂着温和的微笑,眼里都快溢出蜜来。
我打了个寒颤,把阿廖拉过来,指着底下的夫妻二人问阿廖:“你给本宫瞧瞧,那两个人,是不是晋安王和薛侧妃啊?”
“当然是啦,这样子谁能认错?您看晋安王的手放在薛侧妃的腰上,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么流氓的举动的,除了晋安王还能有谁。”阿廖斩钉截铁道,“而且薛侧妃脸上那么大的一道伤疤,谁看不到啊?”
我颤颤巍巍地“啊”了一声,又指着薛侧妃的肚子道:“不是说薛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三……晋安王的吗?可这郎情妾意的,若不是晋安王亲自来与本宫说过他的怀疑,本宫还真的就要以为那肚子里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啊。”
“您不是许久都没有见到过晋安王吗?晋安王怎样和您说的?”阿廖的关注点一直都很奇异。
我总不能和她说,是有一个晚上,三哥翻窗户进来告诉我的吧?
我一脸郁闷地摆了摆手,注意力全部都被底下的两人吸引住了。
我死死盯着三哥和薛侧妃,想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上找出半点蛛丝马迹,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都生死相许了,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难道三哥发现了薛侧妃的心灵美,飞蛾扑火般和她坠入了爱河吗?
底下的议论声还没有停止,又有一生惊呼在大殿里炸开,我急忙又伸出头去观瞧。
我刚把视线转到门口,就碰上了一道温柔的目光,我呆愣愣地望过去,冯瑾正带着冯琰从门口走进来,他和冯琰扶着冯家老妇人的臂膀,很是恭敬。
冯瑾好像感觉到了阁楼上藏在帷幕后的我一样,抬头对着我这边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他他他,他能下地了?
我不好意思地往帷幕里缩了缩。
冯琰一袭白裙,比我那天见到的舞裙还要精致繁美,她的裙子外面罩着水蓝色的广袖纱衣,梳着百合髻,戴着青玉头面,发髻中插着一支我有些眼熟的羊脂玉做的兰花簪子,她面容恬淡,眼眸微垂,我看着她时,心中想起了古人的一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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