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唐绫轻声说道。
“以你的脾气，如果你知道我并非是叛徒，又怎么能安心修行呢？”
唐子敬摇了摇头，眼神怅然：“而且这件事太危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我成为神侍以后，杀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恶。罪恶如我，又怎么配当你的曾祖父呢？我的本意是让你亲手杀了我，洗去唐家的污名。”
诚然，他的确是被安排到古神族的卧底。
但他也的确做了很多恶事。
比如出现在太灼的神殿里的那些尸体。
那些全都是无辜的人，不知道被他给杀了多少。
“我双手染血，满身罪恶，离你越远越好。”
唐子敬的呼吸渐渐微弱，几乎微不可闻：“我配不上你的爱。”
唐绫没有说话，心想怎么会配不上呢。
因为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指责他的不是。
唯独她不可以。
相比之下，她才是那个罪恶的源泉。
她才是该死的人。
“为什么要一定要救我？”
她咬着朱唇，声音哽塞：“就让我就这么死去不好吗？”
刀一般残酷的真相狠狠扎在心头，她宁愿自己当初就那么死去。
也不想让自己的至亲，承受这样的痛苦。
“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啊。”
唐子敬凝视着她：“于我而言，哪怕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忍心看到你受到半点伤害。更何况，你当初那么小，那么可爱。我怎么忍心看着你死呢？当年我带着你四处求医，走遍了整个世界。你发病的时候头痛到嚎啕大哭，我听着心都碎了。还是老顾把他保命的秘药拿给你，才给你续了命。”
“后来还是总会长大发慈悲愿意救你，这才让我看到了希望。”
他轻声说道：“这也多亏了我年轻的时候喜欢行善，到了晚年才有那么多人帮我，当年很多人都为你的事出过力。大家看着那么小的孩子，都于心不忍。只是你都忘记了，因为我们抹去了你的记忆，让你忘却了痛苦。”
唐绫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往事仿佛伴随着暴雨扑面而来。
久远的记忆在脑海里闪回，让她有所无措。
顾见临沉默片刻，伸出手扶住她消瘦单薄的肩膀。
“我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不要去恨，不要去恨任何人。”
唐子敬又挤出一抹笑容：“你对这个世界怎么样，这个世界就会怎么回报你。你看，像我这种满手鲜血的人，最后都迎来了救赎。”
他说道：“于我而言，我做梦都想在临死前跟你说说话，想要恳求你不要恨我，我想告诉你我爱你。结果这个梦，就真的成真了。”
唐绫想起来了，那是曾经被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年幼的她痛得嚎啕大哭，男人紧紧地抱着她，带着她登上飞机，远渡大洋。有个叔叔风尘仆仆地来给她喂药，拿着一块巧克力逗弄她，她喜欢吃甜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连连叹息，用柔和的圣光包裹着她，治愈她的疾病。还有那个深空大厦门口的女人，如此的威仪冷艳，眼神却那么的温和。
记忆里的那些话，似乎也不是这样了。
“孩子，苦了你了。”
那个声音叹息道。
最后风雪里消失的男人，也不再是头也不回。
而是凝视着她的眼睛，一步步倒退。
他面带微笑，却又泪流满面，眼神满是慈爱和不舍。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她的模样，像是要永远记住她的脸。
十四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曾经的亲人再次重逢。
却要面对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事情。
那就是生离死别。
轰隆！
火山口的深处响起了恐怖的轰鸣声。
苍穹之上，倒映出一张恐怖威严的面容，俯瞰着大地！
“走，快走！”
唐子敬面色微变，沉声说道。
顾见临毫不犹豫地拉着少女抽身暴退，因为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积雪被融化了，地面上竟然遍布狰狞恐怖的血管。
这些凸起的血管宛若活物般，向着这个男人蔓延！
“这座山，就是夔龙始祖的躯体，不久前协会的攻略组已经降落到火山内部跟祂战斗，但祂已经不同以往。夔龙始祖正在换血，换的是朱雀氏族的血，祂正在向着朱雀氏族转变，不再是夔龙……而是，夔鸟！”
唐子敬的身体里竟然重新涌现出生机，他浑身生出了熔岩般的炽热的羽毛，面部遍布森然可怖的纹路，背后有巨大的双翼破体而出，鼓荡狂风！
神侍化！
他竟然被操控着，再次神侍化了！
不，祂的躯壳已经燃尽了，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而是夔不让他死，要操控着他赶尽杀绝！
除非再用一次降灵术和秘药，否则根本无法阻止他！
“怎么会这样……”
唐绫美眸里刚燃起希望，又被风雪扑灭，苍白得像是一个纸人。
顾见临抱着她，抬手在脸上，刚想古神化。
就在这时，来自苍天之上，响起了恐怖的声音。
“杀了他们！”
那是来自古之始祖的命令，对于神侍而言是不可忤逆的神谕！
唐子敬拾起断剑，宛若火山喷薄一般的恐怖气势节节攀升，纵声咆哮。
灼热的风宛若从地狱深处呼啸而来，裹挟着滚烫的飞沙走石，冲天而起的剑势就像是天罚一般可怖，俨然接近了圣域级的门槛！
唐绫还想回头，却被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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