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岳复这些天军务繁忙，未能抵达北平之日就前来拜访，请先生恕岳复不敬之罪。”岳复文绉绉的一番开场白让一旁的蕾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货还真是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啊！
当然，如果小洋妞儿知道这句话的话。
不过，小洋妞儿对叶企孙也不禁刮目相看，一个中国普通的大学教授，能得牛哄哄的岳上校如此谦逊，那也得有他的本事。
至少，在小洋妞儿的印象中，岳复可从未对其他人如此过。包括她这个来自当今世界上绝对的强国的大家族的嫡系在内，岳复爱理不理的态度让人狠得牙痒痒。
“哈哈，岳团长言重了，此次长城一战，若不是岳团长率领着独立营大放异彩一战击溃日寇第八师团，我中华民国可谓是一败涂地了。”叶企孙说完，脸色一肃，退后一步，冲岳复深鞠了一躬。
“说起来，我还要代北方千万百姓感谢独立营将士的浴血奋战，也要代我华清园上千学子感谢前方将士们的牺牲才能让他们能继续安然完成学业。”
岳复哪能让大师给自己弯腰，不待叶企孙腰弯下去，慌忙上前一步扶起，正色道：
“叶先生这是说到那里去了，保家卫国是我辈军人之职责，先生还记不记得岳复先前说过的一句话，不能退！
话已经说了，那岳某及部下数千将士，就必然与小鬼子死战到底！”
“哈哈，好一句不能退，叶某领教了，相信日本人也领教了。”叶企孙不由仰天长笑，目光中微露晶莹。
提及此事，岳复亦心潮澎湃，无论未来还是现在，这都是一位最令人值得敬佩的大师，没有之一。
他的名字，必定会在历史的星空中闪耀，和他的那些优秀的学生们一样。
说实话，这一刻的氛围，连来自德国、根本与此战无关的蕾娜小妞儿都觉得有种莫名的感动及感伤。
可是，岳胖子的下一句话，就把这种氛围瞬间给打破了：
“叶先生，不知可还记得当初书信上的承诺？”
叶企孙先是一愣，随即便抚掌大笑起来。
的确，眼前的这个胖子，还真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天马行空，别具一格。
额……翻译成老百姓的话，大概就是：
丫的不要脸！
对，就是这个意思。
本来还在客套呢，他这可好，直接上来就奔了主题了。
这特么……
实在是有些突兀。
但是，叶先生却不在乎。
若论学问，是个岳复，不，一百个岳复绑在一块儿也不及人家之一二。
但是，刚刚结束的长城之战，却让这位叶先生对岳胖子的印象极好。
不过，叶企孙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岳复的问题，而是把目光转到了一旁的蕾娜身上：
“这位是？”
岳复赶紧介绍道：
“这是我的朋友，来自德国的蕾娜小姐，她听说我要来拜访您，就死乞白赖的要跟着来，您的大名，估计早已漂洋过海，传遍了整个欧洲了。”
“原来是克虏伯家族的千金，怎么样？考察顺不顺利？给汤汉克教授的论文完成了没有？”叶企孙却不接岳复的茬儿，用一口流利的德语问道。
这次，轮到蕾娜瞪大眼睛了。
眼前的这个普普通通穿着中国旧式文人长袍的儒雅中年人，不仅一口德语说的标准至极，他又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她敢确定，就是岳复，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是谁。
他？听得懂德语吗？
偷眼看向岳复，却发现那家伙正仰着头数天花板上的格子。
蕾娜心里有些得意。
用他们中国话说，这家伙现在的表现，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鸭子听雷吧？
而且，还是一只肥鸭。
可是……岳胖子真听不懂吗？
当然不是！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只是在心里暗自感慨：
原来，这么有名望的大师级人物，也这么喜欢显摆！
怎么？欺负个听不懂德语吗？
不就是个汉克叫兽嘛，不就是一片论文嘛？哥当初也是学过好几国语言的，这么简单的对话，哥会听不懂？
很显然，叶大师露的这一手也震住了小洋妞儿，进了华清园就不由自主带上几分傲气的小洋妞儿这会儿也老实多了，带着几分讶异用德语回答道：
“您认识我的老师？”
“哈哈，汉克可是我的老朋友，当年我在诺丁堡大学学习的时候，他就一直对东方考古充满了兴趣。
现在，终于让他的学生来替他完成他的梦想，前些日子还特意给我来电请我对你予以帮助。
不过因为兵荒马乱我一直找不到你的行踪，能在这儿看到你，也算是对他有个交待了。”叶企孙微笑道。
在听到叶企孙也在诺丁堡大学求过学和自己的老师也老朋友之后，蕾娜的表情可比先前严肃多了，微鞠一躬道：
“叶教授，蕾娜很高兴今天能认识您。”
叶企孙微微一笑，却没有像和先前岳复一样互相谦让，神态自如的受了这一礼：
“蕾娜，不必如此多礼，欢迎你来到中国。”
蕾娜这一礼是遇见长者时才用的，西方人和东方人不同，施礼你得受着，否则就是看不起对方，而中国人却总要谦让一番才行的。
一种直接，另一种谦和，至于那种更好，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待两人都坐下，叶企孙这才把目光重新转回岳复身上，面带笑意的说道：
“岳……营长，之前在书信中所说的事情，说实话，我是在你带着部队在罗文裕血战之时才开始真正严肃起来对待的。
这么说，还希望你能理解。”
之所以迟疑，是因为岳胖子原本已经自封了团长，之前叶企孙在与学生们谈到他的时候，也是称团长的。
可现在，他又变回营长了。
坦白说，就这件事，这位在当时声名赫赫的叶先生也十分不能理解。
但是这种事情并不是他这种做学问的人能够随意评论的，所以只能换回“营长”的称呼。
岳复赶紧摆手说道：
“理解、理解，叶先生，此前我们只有过几次书信往来，实属正常，岳某还要感谢先生能够如此坦诚。”
叶企孙淡淡一笑：
“岳营长放心，其实，我已经有了人选……”
听闻此言，岳复不由喜上眉梢。
他知道，整个三十年代，叶企孙所教授的弟子也不过一百多人。
可就这一百多人，无论是在湾省还是在共和国甚至是在大洋的另一边，几乎所有人的名字都在历史的天空中闪耀过。
换句话说，无论是谁，闭着眼睛随便挑，都是精英。
由此可见，叶企孙这名头上挂着教育家的名号，实在是实至名归。
至少，岳复再未听过还有哪个人，能教出如此之多的牛人。
叶企孙话刚说了一半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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